邊關小廚娘

第128章

  訓完了人,他才問起姜言意說的故人,問:“方才瞧見誰了,愣了大半天。”


  封朔這話讓姜言意有些迷糊,姜言惜都在他府上了,還是池青親自領著的,他能不知道?


  姜言意狐疑看了封朔一眼:“池青方才帶了名女子從牆那邊的甬道走過。”


  她這麼一說,封朔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了,握著她的手不急不緩往回走:“花街不是死了人麼,那女子跟那樁命案有關。怎麼,你認得她?”


  姜言意心道還真是冤家路窄,她盤個面坊都能跟原書女主扯上幹系,不過封朔似乎真不知姜言惜的身份?


  在封朔詫異的目光中,她心情復雜開口:“那是我庶姐。”


  這話無異於是平地驚雷。


  封朔想起池青審出來的那兩張供詞,氣笑了,凌厲的鳳眸中壓抑著薄怒:“看樣子陸臨遠還真是在把本王當猴耍!”


  他的話讓姜言意心中微微一驚,這事跟陸臨遠也有關系?


  不怪姜言意迷糊,原書中不管是陸臨遠還是姜言惜,都跟封朔毫無交集。


  現在因為她自己這個變數,導致了楚家舉家遷至西州,也因為楚昌平之前趕到西州,帶來了樊堯年來了的西州的消息,才讓封朔順藤摸瓜逮住了突厥王子,識破了樊堯年和謝知州的陰謀。


  這些軍機要事封朔和楚昌平也不會主動告知她,就導致姜言意現在對時局兩眼一抹黑。偶爾封朔告訴她點什麼,她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一般,從佔據了全書九成虐戀情深的劇情裡扒拉出一點有用消息。


  不過以原書中陸臨遠為了女主孤獨終老,終生不娶的痴戀程度,他幫姜言惜隱瞞身份也沒什麼好驚訝的。


  封朔顯然也想到了這點,他查了不少姜言意從前的事,自然知道他們三人間的糾葛。


  她曾經多喜歡陸臨遠啊,喜歡到甚至不惜賠上了自己半輩子。


  封朔一直都在克制自己,不去想她和陸臨遠從前的那些事,現在她拆穿姜言惜的身份,有沒有幾分陸臨遠的緣由在裡面,他不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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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但封朔能感覺到自己心口下意識揪了一下。


  那種你視若珍寶,她心裡卻有個角落或許記掛著其他人的滋味不好受。


  封朔把姜言意裹進懷裡,用力抱了一下,終於問出了從前無數次想問出口,卻又因驕傲而回避的問題:“我若處置陸臨遠,你當如何?”


第88章 (捉蟲) 封朔說:怪甜的……


  姜言意反擁住他, 他比她高出很多,下顎正好可以抵著她額頭,這個相擁的姿勢, 就導致姜言意側臉幾乎是貼著他胸膛的, 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。


  他會這樣問她,大抵也是知道了原身曾經喜歡陸臨遠時做的那些事。


  姜言意輕輕嘆了口氣:“封朔, 你在西州遇見的這個姜言意,跟京城那個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。”


  “我喜歡你, 也隻喜歡你。陸臨遠如何, 跟我是毫無幹系的。他做錯了事, 該罰便罰, 但我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,你有意重罰他。”


  “這輩子別的東西你或許得去爭去搶, 但在這份感情裡,你可以坦蕩磊落,沒必要為了不相幹的人, 讓自己的人生沾上汙點。他縱有千般好,在我心中卻也不及你半分。”


  封朔沒說話, 大掌落在她後背, 指尖穿透她濃厚的長發, 掌心貼著她身上那件淺色的裙袄, 用力收緊, 他嗓音裡帶上一絲喑啞:“謝謝。”


  他隻當姜言意口中的現在的她跟京城的她不是同一個人, 是姜言意已經徹底告別了過去的意思。但後面的表白, 對他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。


  他爭搶了一輩子,第一次有人告訴他,有的東西他可以不用去爭奪, 因為那本就是屬於他的。


  也是頭一回有人在意他的名聲,他在世人眼中跟閻羅無異,什麼罵名都可以往他身上安,他也早習慣了。現在這種被珍視的感覺,陌生卻又讓他貪戀。


  幼時在宮中,多少次被人指著鼻子罵他本不該活在這世上,就連母妃在看到他身上數不清的傷痕時,也會哭著對他說,或許一開始就不該把他帶到這世間來。


  他一直都是被人棄如敝履的,哪怕後來裂土封王,世人敬他畏他,也隻是因為遼南王這個身份和他曾經的戰績。


  封朔閉上眼,讓自己內心翻湧的情緒慢慢平靜下去。


  姜言意臉挨著他大氅上鑲邊的狐裘,道:“對我庶姐也是,你秉公辦理便是,不要想著為我出口惡意什麼的。”


  她不願封朔自降格局去做那樣的事。


  封朔問:“你不恨她嗎?”


  姜言意道:“我和言歸從小到大,的確是對她做了很多很過分的事,我因曾經做錯的事受罰,該我承受的東西我沒有資格去恨,隻盼再無交集就好。流放我到西州、打斷言歸的腿、害死母親、把楚家被逼到這步田地,有她的緣由在裡邊,但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皇帝,我該仇恨的也是皇帝。”


  平心而論,原身娘三,畢竟領了個惡毒配角的頭銜,對姜言惜從小就非打即罵,原身甚至還找人壞她清白。姜言惜作為一個古早苦情小白花女主,基本上是前期在姜家被欺負,入宮後被妃嫔欺負,每次都得靠男主或男二才能解圍。


  她看小說那會兒就不太喜歡女主這個柔柔弱弱的人設,尤其是被男主各種強取豪奪後,嘴上說著恨,心底又愛得死去活來,實在是讓她恨不得衝進書裡去,把女主拎起來抖一抖,倒幹淨腦子裡的水。


  如今真穿進來了,拿的還是個惡毒女配劇本,遇上男女主稍有不慎就得狗帶,她隻想離她們遠遠的。原身自己和她的親人,都已經受到了比女主慘痛百倍的懲罰,她們曾經欠女主的早還清了。


  姜言惜犯了事,受她應受的懲罰便是,她不願意看到封朔為了自己刻意去對付姜言惜。


  冤有頭債有主,皇帝和姜尚書欠她母親的、欠楚家的,終有一日她會讓他們還。


  她讓封朔知道姜言惜的身份,是為了讓主動權始終掌握在她們手上。畢竟她腦子又不是有坑,總不能幫著姜言惜和陸臨遠一起瞞著封朔。


  封朔一直沒有說話,姜言意抬眼看他:“怎麼,你覺著我優柔寡斷了?”


  封朔黑眸沉沉,說:“沒有。”


  他松開雙臂時,兩手改為捧住姜言意的臉,細碎而纏綿的吻就這麼落到了她眉眼間,大雪還在下,雪花落到臉上的冰涼的,但他的唇卻是溫熱的。


  他吻得急切,像是害怕失去什麼。


  她永遠坦率,永遠都把是非對錯分得再清楚不過。


  他先前一直怕姜言意對陸臨遠有餘情,就是因為陸臨遠出生在鍾鳴鼎食之家,一腔正氣滿身傲骨。


  天底下的姑娘哪個不喜歡那樣的磊落兒郎,但他每一步都是從陰謀詭譎中走過來的,他卑鄙他無恥他無所不用其極,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活下來。


  她這樣的性子,喜歡的約莫也是書經上的那類正人君子罷。


  姜言意被封朔親懵了,她鴉羽般的眼睫輕顫了一下,恍惚間想起,他第一次吻她,似乎也是在這樣一個下雪天。


  封朔吻上她唇時,虎齒在她豐潤的下唇瓣輕咬了一下:“在想什麼?”


  姜言意含糊道:“在想你啊。”


  心底的不安奇跡般地被這句話安撫了下去。


  封朔結束了這個吻,寵溺捏了捏她的鼻尖,“今天塗的什麼口脂?”


  姜言意老臉一紅:“今天沒塗。”


  她才從楚家過來,口脂沒帶過去。


  封朔抿了一下唇,似乎真在判斷,片刻後抬起頭看著她促狹道:“怪甜的。”


  姜言意臉紅得更厲害了,她過來時喝了銀耳百合蓮子羹,楚老夫人上了年紀,味蕾不太靈敏,所以吃東西口味都比較重,蓮子羹裡糖放得有些多。


  她抡起粉拳在封朔胸膛上砸了一記:“不正經。”


  封朔輕易就捉住了她的拳頭,包裹在掌心,見她面紅耳赤,也就沒再逗她。


  他知道現在整個西州都是關於楚家的不利言論,她嘴上不說,但其實心底也是擔憂的,今日突然過來,可能也是為了楚家,便道:“外邊關於楚家的謠言,很快就能蓋過去,你別擔心。”


  他語氣篤定,姜言意卻有幾分疑惑,流言蜚語堪比洪水猛獸,強堵是堵不住的,經歷過後世的互聯網信息時代,她知道要想蓋過一個話題,除非引出另一個更有爭議的話題。


  楚家的這盆汙水的皇帝潑的,除了等人們自己忘卻,還能用什麼方法蓋過去。


  她問:“你打算怎麼做?”


  封朔說:“我反了,就不會再有人議論楚家的事。”


  姜言意委實是吃了一驚,她短暫錯愣了一會兒,指出了關鍵所在:“但凡舉事,都得有個名正言順的由頭才稱得上師出有名。”


  新帝雖暴戾,但繼位以來,打壓了隻手遮天的外戚,又煉出樊家這樣一柄指哪兒砍哪兒的利刃,雖然樊家惡名昭著,但不可否認新帝利用樊家排斥異己,制衡外戚,提拔了一批死忠於他的朝臣。


  陸家世代肱股之臣,陸大學士作為當世大儒,卻跟新帝理念不合,其一是新帝整頓朝堂時犧牲了太多無辜,其二是新帝在感情上太過意氣用事,為了妃嫔貶謫臣子,實在是為陸老爺子所不能忍,才在金鑾殿上怒斥新帝。


  論私仇,肯定有無辜被牽連的世家憎恨新帝,可這沒法動搖其根本,為一己私仇而反,在百姓中不會得勢。


  不觸及自己的根本利益,沒有誰願意過流離失所的日子。


  除非……她把自己被新帝罰至西州當營妓的事宣揚出去,新帝失德,那就有反他的理由了。


  封朔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,捏了捏她的手心道:“當年慕武侯在郢州一戰大敗,以至於郢州十四城的大宣百姓皆被明翰國所屠,滿朝震驚,慕武侯畏罪自殺,隨後慕家被滿門抄斬。但本王接管南境戰場時,才發現其中蹊蹺頗多,慕武侯的死並不簡單。”


  當年陳國公大費周章用兩個死囚換下了慕家兄弟,以此瞞天過海。辭官歸隱後將慕家兄弟託付給了封朔。慕玄青跟隨封朔出生入死,隻為了查清慕武侯死的真相,替慕家沉冤昭雪。


  而他和慕玄青都險些戰死的那一仗,慕玄青曾在軍帳中收到一支羽箭,箭頭上附有“欲知武侯死因,死守郢州三日”的紙條。隻可惜他們死守終究沒能等來慕武侯死的真相,隻等來明翰國大軍壓境。


  姜言意聞言驚駭不已:“郢州失守,跟皇帝有關?”


  封朔目光深沉:“那一仗後,慕家兵權就落到了太後外戚高家手中,新帝能成功奪嫡坐上龍位,慕家的兵權還是威懾了不少人。”


  而新帝登記時,他受了重傷尚在逃亡之中,若是沒有慕玄青替他擋下那一斧子,他估計也會死在戰場上,後人是唾罵他守城不力還是感慨他以身殉國也未可知。


  盡管早知道皇室奪嫡手法骯髒,聽封朔說起這段往事,姜言意還是覺得惡心。


  帝王權術下,葬送了多少忠臣枯骨。


  如果封朔的推測是真,那麼當年郢州之變,不僅讓新皇拿到了兵權,還能順帶除去封朔這個威脅。


  她忍著心中的不適問:“這些年可尋到了證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