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關小廚娘
第96章
楊岫過來時已經把老秀才家裡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,還是沒發現老秀才,擔心老秀才出意外,他三兩句跟官差說明了情況,便一把攥起假扮老秀才的人,威脅道:“屋子裡的老人被你藏哪兒去了?”
“殺了。”突厥王子烏古斯丹嘴角帶著血,冷笑道。
邴紹直接一拳砸在他臉上:“說實話!”
烏古斯丹臉上笑意不減:“這就是實話。”
“信不信老子宰了你?”邴紹恨不能直接一刀結果了他。
烏古斯丹朝他吐了一口血沫,哂笑道:“你們慢慢找,總能找著的。”
“狗娘養的!”楊岫罵了聲,手直接用力挖進他靠近他左胸上方的箭孔處:“說不說!”
烏古斯丹痛得整個人都痙攣,不得已開口:“在櫃子裡。”
“你玩老子呢!櫃子裡老子早看過了!”楊岫進屋找人的時候,把櫃子裡剩下的破爛被褥都翻出來了,底下隻剩下一些放得雜亂無章的舊衣物,堆那麼淺一層,哪能藏人。
“我沒騙你,我敲暈了他,把人放到櫃子裡平躺著,這才堆上了衣物棉被。”烏古斯丹痛得受不住,冷汗一茬兒一茬兒往下掉。
老秀才的櫃子裡邊沒有隔板,是打通了的,他人又瘦,被人放櫃子裡用衣物一掩,還真難叫人察覺。
楊岫跟邴紹對視一眼,邴紹連忙從後窗翻進屋內,三兩下刨開櫃子底下那層衣物,果真發現了被人剝去外衣,隻剩一身單衣的老秀才。
邴紹趕緊探了探老秀才鼻息,發現還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氣,衝屋外的楊岫喊:“人找著了!還活著!”
虧得烏古斯丹前腳才把老秀才藏櫃子裡,官差後腳就進來,並且打開櫃子拿下了上方堆放的大部分棉被,楊岫找人時,又把櫃子裡餘下的東西都翻了出來,隻剩一些舊衣鋪在上面,老秀才這才沒被憋死。
邴紹掐了老秀才人中,老秀才隻是被打暈了,沒受別的傷,眼皮顫了顫,總算是醒了過來。
見著二人,他驚魂未定道:“屋裡進了賊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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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先生放心,賊人已叫官府抓獲。”邴紹道。
老秀才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他跟楊岫邴紹二人一同回來時,路上就被官兵盤查了好幾次,他便是再愚鈍,也曉得官府必然是在找什麼人。
楊岫邴紹一貫是把他送到院門口就回去,老秀才進屋後,就被人用刀挾持了,對方要他的戶籍,老秀才心知不妙,說要點燈找,他這屋子裡多少年沒點過燈了,他隻盼著有人能發現端倪才好。
對方拿了戶籍,他頸後一痛就失去了知覺,對後來的事壓根不知。
楊岫進屋聽老秀才說了事情的原委,嘆了句:“也是萬幸,那賊人想藏身,不敢貿然殺人,否則屋子裡有血腥味,會叫官兵察覺,所以才隻打暈了您。”
老秀才聽楊岫這麼說,心中也是一陣陣後怕。
等老秀才險些遇害的消息傳到姜言意耳中,已經是第二天上午。
一早上的功夫,昨夜發生在城南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。
姜言意一開店門,周邊的街坊鄰居都圍上來問她老秀才如何了,姜言意一迷茫,老秀才怎麼了?
這些人見姜言意似乎什麼也不知道,才七嘴八舌把昨晚城南那邊的事說了。
等楊岫邴紹二人過來時,手上除了昨日姜言意吩咐他們買的食材,還有擺小攤的商販們贈的肉夾馍、大肉包、冰糖葫蘆……脖子上大蒜都掛了好幾串。
路上的百姓見了他們,都在誇“英雄有為”“打抱不平”“仗義勇為”之類的話,楊岫邴紹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,一個比一個不自在,到了姜言意店裡,二人才算松了一口氣。
姜言意端著託盤從裡邊走出來,託盤裡是兩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泡馍,吊了一夜的高湯鮮濃無比,羊肉滷煮得軟爛,清亮的湯面上漂浮著細碎的油花,料味醇厚,香濃誘人,幾段綠油油的香菜點綴在上面。
楊岫邴紹二人齊齊咽了咽口水。
姜言意笑眯眯道:“快吃,這是給你們準備的早膳。”
二人對視一眼,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點“幸福來得太突然”的迷茫感,連掛在脖子上的大蒜串都來不及取下,就餓死鬼投胎似的端起碗開始狼吞虎咽。
姜言意的火鍋店中午才營業,因此並不管他們的早飯,往常他們都是在落腳的客棧裡要兩個饅頭吃了了事,甚至為了空出肚子,下午和晚上多吃些好吃的,他們還不想吃早飯。
明明都是那些食材,他們也不知姜言意是怎麼做的,這碗羊肉泡馍跟店裡賣的羊肉鍋子味道大相庭徑。
或許是涮鍋子的是鮮羊肉,味道勝在鮮上。做泡馍的則是小火慢燉滷煮過的滷羊肉,滋味更醇香些。
姜言意道:“聽聞你們昨夜救了老秀才,他如今怎麼樣了?”
“沒什麼大礙,一會兒估計就能來店裡。”楊岫一邊胡吃海塞一邊道。
他們現在心中隻有一個想法:以後天天見義勇為、除暴安良好了!
等二人吃完,姜言意讓邴紹給老秀才帶了些補品過去,讓老秀才好生休息,今日就不必來店裡了,誰料老秀才還是來了。
進店的食客都央著讓老秀才講昨夜的事,姜言意怕昨晚給老秀才留下了心裡陰影,而且官府抓到的十有八九是突厥王子,傳出去太多細節若被突厥王子的人聽到風聲,萬一回頭報復他們防不勝防,便一口回絕了。
盡管如此,今日她店裡的生意還是前所未有的好,不少食客都說她這店門小了些,可以考慮換個大點的店鋪。
突厥王子被俘,西州應該是亂不起來了。
姜言意最近也在盤算,到底是開個分店,還是擴大現有的店鋪,不過不管哪一樣,都不是項小工程,怕是得拖到年後去。
楚昌平一走,她抽空便去布置新買的宅子。
她不知道楚家人的喜好,便按照西州大戶的格調去布置他們的院子。
原身母親和弟弟的喜好姜言意還是記得,但他們喜愛的一些花瓶器物太過貴重,姜言意不敢大手大腳花錢,便隻在最經濟實惠的條件下去陳設。
封朔去了軍營,一連數日都沒有傳消息回來,姜言意有時候會望著那面院牆發呆。
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,明明那邊的院子裡隻是少了個人而已,但似乎哪裡都跟從前不一樣了。
京城。
朱紅的宮牆牆頭落了霜雪,一樹紅梅在渺茫的一片白中顯得孤零零的。
昔日奢華的藏嬌殿如今宮人已被遣了個幹淨,深庭寂寥,人影空空。
內殿的門大開著,風卷著細雪吹進來,殿內的冷意又勝一重。
新帝披頭散發坐在鋪了如意團花錦緞的臺階上,龍袍褶皺,一身酒氣,下巴上一片青色的胡茬更顯頹廢。
殿中央停放著一口棺材,棺材中的女子顯然已經死去多日,隻不過因為天氣嚴寒的緣故,屍身敗壞得並不厲害,面上半塊屍斑沒有,神情安詳。她身上穿的,卻是象徵皇後之位的鳳袍。
“你終於不跟朕吵了。”
新帝看著不遠處的棺木,眼底全是血絲,痛楚和絕望在他眼中交織,酒壺從他手中滑落,順著臺階一路滾了下去,酒水灑了一地,沾湿了他的衣袍,他也毫不在意。
“你不是說,最喜歡下雪天麼?下雪了,我帶你出去看雪,可好?”
空蕩蕩的大殿裡無人回應他,死一般的寂靜。
新帝坐了一會兒,突然暴怒把自己腳邊的酒壺踢開,雙目猩紅宛若一頭困獸。他踉跄著站起來,走至棺木前,又像是怕嚇到她,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怒氣,隻一瞬不瞬盯著躺在裡面的人,仿佛是要把她的每一寸眉眼都記在心中。
“言惜,你再跟朕說一句話,好不好?”
從未在任何人跟前示弱過的新帝,卻在此刻用祈求的語氣跟一個死人說話。
多少矜貴和自負都在這一刻粉碎,心口像是破了個窟窿,這三九冬寒的冷全都匯聚在了他心坎上。
新帝用手蓋住眼,掌下是一片湿意。
大長公主帶著人走進大殿時,看到一身狼狽的新帝,眉頭狠狠一皺,戾聲喝道:“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!”
新帝不語。
瞧見棺材裡的人著鳳袍,大長公主面上怒意更甚:“荒唐!皇後尚在人世,你以鳳冠冢葬她,叫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後?”
新帝終於開口,態度強硬:“她生前朕未能給她的,死後當補給她。”
大長公主氣笑了,“樊威反了,信陽王自立為皇,你不著手平亂之事,還在這裡為一個死人要死要活,你這是被下了什麼降頭?”
她吩咐身後的宮人:“把她身上的鳳袍給我扒下來!還有沒有禮法了!”
宮人們畏畏縮縮不敢動手,大長公主見狀,冷笑一聲,自己就要上前去。
身邊的老嬤嬤忙攔住了她,“公主,晦氣得很,您別去碰!”
新帝滿身陰鹜:“姑姑若還認朕這個侄子,就放過她吧。”
大長公主有些難以置信看著新帝:“你如今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,連姑姑都不認了?你告訴姑姑,這個女人究竟有哪裡好?”
新帝閉了閉眼:“她就是太純善了,才會落得這般下場。”
他在陰謀詭譎中長大,從來沒見過那樣幹淨的一雙眼眸,看人時永遠不含半點雜質,好似林間的鹿。
這後宮的女人,每個都在為了自己或家族的利益拼了命的往上爬,隻有她,從來不爭不搶,一心隻想逃離。
大長公主氣得恨不能給他一巴掌,強壓著心中的怒氣問:“純善?我且問你,這皇位你還要不要了?如今各方親王蠢蠢欲動,你還要讓一個嫔著鳳袍下葬,你以為你羞辱的是誰?是皇後和太後!是你舅舅一家!你如今還有多少人可用?沒了你舅舅手中的兵馬,你拿什麼去跟反賊鬥?”
新帝沉默不語,神色陰鬱,這些東西,從小就是他母後用來壓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,他到現在,都還得被這些東西壓著。
大長公主見他似乎已經分清事情的輕重了,吩咐宮人:“給惜嫔重換一套喪服。”
宮人們這才戰戰兢兢上前。
死去多日的人四肢早已僵硬,宮人們頗費了些力氣才把棺中人原本交疊放在身前的手掰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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