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蘇嘉嘉沒說話，放輕腳步過後，就跑到了唯一一間有老師講課的教室外。

一眼就看見了許承。

「咱們弟弟當老師啊？」

蘇嘉嘉自從上次第一次見我小老弟後，就折服在了小老弟的盛世美顏當中。

倒是悄咪咪撩過兩回。

奈何我家小老弟完全不吃這一套，清心寡欲之極，蘇嘉嘉一度懷疑他不喜歡女人。

最後忍痛認下了這個弟弟。

「他是村子裡唯一的老師。」

蘇嘉嘉又問：「沒有其他老師嗎？支教也沒有嗎？」

說起支教。

我腦海裡迅速閃過了某個人。

「以前有過，後來還是走了。」

這地方太窮了。

因為地理環境實在太差，就算有心改變也十分艱難。

我帶回來的這八百萬。

能夠讓村子裡生活變得更好點，但也不足夠改變現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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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要修一條馬路直通外面。

要鑿開山體，是一件非常浩大的工程。

我們沒有這個錢，就得忍受著貧窮。

忍受不了的。

那就背著行李箱去外面謀發展。

但也會有想要留在家鄉的人，比如我的小老弟。

我倆說話的工夫。

下課鈴聲就已經被手動打響了。

四五個男孩子從教室裡跑了出來，還有幾個女孩手挽著手。

其中一個男孩子看見蘇嘉嘉，滿眼好奇。

「你家也很窮嗎？」

那個男孩子年紀小小的，目光十分清澈，是三叔家的寶貝孫子許願。

第一次聽到別人說自己沒有錢，蘇嘉嘉直接給整笑了。

當即炫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條寶石項鏈。

「我沒有錢，怎麼可能？」

許願歪了歪腦袋，然後又伸手指了一下蘇嘉嘉身上的衣服。

「那你為什麼還要穿破破的衣服啊？」

破衣服？

我目光落在蘇嘉嘉身上。

中午的時候她已經換了一套衣服，依舊是私人設計師定制的，這件衣服四周有許多鏤空的地方，走在時尚前列。

但就是因為有許多洞洞。

許願這小孩子就以為她家沒有錢，所以穿破衣服。

見蘇嘉嘉沒說話，許願又趕緊說：「爺爺給我做的新衣服，花了兩百塊錢呢！我可以把新衣服給你穿哦。」

童言無忌。

蘇嘉嘉臉上的笑不知怎的突然凝固住了。

她慢慢蹲下來，然後伸手捏了一下許願的小臉頰。

「姐姐有衣服穿，不過謝謝你了。」

蘇嘉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這件衣服，再次沉默了。

學校裡有貼心小棉袄。

同樣也有年紀大一點的混世小惡魔。

家裡人完全管不住，一天不拆房子就難受的那種。

看看蘇嘉嘉，就悄咪咪繞到她身後，那髒兮兮的小爪子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。

烏黑的爪子瞬間就印在了那件昂貴的衣服上。

蘇嘉嘉本來就是個極其愛幹淨的人。

此時直接炸了。

「你個小兔崽子，看我不揍你！」

兩人打打鬧鬧。

圍著本來就不大的操場跑了好幾圈。

同樣下課的許承拿著書本走到我跟前，同我一起看著眼前打鬧的兩人。

「姐，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城裡？」

許承扭頭看了我一眼，又看了看連綿不斷的山。

眼裡是說不清的向往和復雜。

我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。

所以我故意提起那個，他一直都不想提的話題：「在星城的時候，我去見過那女孩子。她……」

我話還沒說完。

許承直接夾著書大步離開，隻留了一個背影給我。

蘇嘉嘉追了好幾圈，終於體力不支。小跑到我身邊後，同樣也發現了情緒有些不對的許承。

「他怎麼了？」

我搖搖頭並沒有說話，蘇嘉嘉也非常識趣地沒有問。

隻是在離開前。

說她一定會找到機會把剛才那個小子狂揍一頓。

弄髒她衣服不可怕。

可怕的。

是故意的，還不道歉！

「這樣的小崽子，我見一個揍一個，這兩個揍一雙！」

蘇嘉嘉舉起拳頭。

露出了比我還要纖細的手腕。

我默默搖了搖頭。

這要是真打起來，指不定誰輸誰贏。

17

晚上在房間裡。

蘇嘉嘉又開始整幺蛾子了。

「我明天想去山上玩，你陪我去。」

她甚至不給我拒絕的機會，直接掏出一沓支票。

我倒是很想拿。

但是明天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
「許承有點發燒，明天我得代他去學校講課。後天陪你去玩兒吧。」

蘇嘉嘉嘟嘟嘴，似乎有些不開心。

「許承下午不還好好的，怎麼大晚上就發燒了呢？」

「我看他剛才坐在門口，一直拿著脖子上的那個項鏈。別說還挺好看的，我跑過去問他能不能讓我看看，他直接就離開了，完全都不看我一眼！」

「怎麼滴！」

「姐姐這樣的花容月貌，放在星城追我的男孩子都得排到國外，他居然不理我？」

「許諾，你弟眼神是不是不太好啊？」

蘇嘉嘉伸手搖了搖我的胳膊。

我笑著搖頭，然後跟她說其中原委：

「許承以前有個喜歡的女孩子，是來咱們村裡支教的。小姑娘長得很可愛，和許承相處挺久的，兩個人還處了對象。」

「後來呢？」

「後來這裡太窮了，那小姑娘的家人擔心她的安全，怎麼說都不肯讓她留在這兒，小姑娘想讓許承陪她去城裡，但是許承拒絕了。」

「他為什麼要拒絕？」

「因為他覺得配不上那姑娘，沒有上過大學，家裡也窮。再加上他要是離開了這裡，就真的沒有人來當老師了。村子裡這些孩子怎麼辦呢？」

蘇嘉嘉靠在我肩膀上，還是有些不理解：「我看過他教孩子的教案，他看起來很聰明，怎麼可能沒有上大學呢？」

「因為沒錢。」

「什麼意思？」她又問。

「因為沒錢，所以隻能讓一個孩子讀書。他把機會讓給了我。」

「因為沒錢，拼了命地想賺錢，結果被城裡來的人騙了很多錢。他就更覺得自己應該待在這裡，在這裡教教小朋友，也算是實現自己的價值。」

蘇嘉嘉沉默了一小會兒，然後又問：「所以，他為什麼不高興？」

我沉默了。

「蘇嘉嘉，你是不是笨？想到他前女友了唄。」

「哦。」

18

隔天我去學校代許承上課。

蘇嘉嘉原本答應得好好的，說她絕對不亂跑，就算是要出去的話，也會喊她家的保鏢一起。

結果……

中午我甚至還沒下課，隔壁王大嬸就跑了過來，說蘇嘉嘉不見了。

「那丫頭向我問了一下上山的路，然後一上午都沒見到人。住我家的那個大小伙子急得不行，這丫頭要是一個人跑到山上，估計會迷路。現在一堆人都在山上找人呢。」

我趕緊放下手裡的書本，然後跟著他們一起去山上尋找蘇嘉嘉。

這裡山脈連綿。

不熟悉這裡的人非常容易迷路。

蘇嘉嘉這種作死的性格，真的很容易交代在這裡。

19

山上。

因為貪玩跑上了山，蘇嘉嘉找不到回去的路了。

然後一腳踩中了別人設的陷阱。

崴了腳。

窩在陷阱裡喊著救命。

一直過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有人來，蘇嘉嘉哭得眼淚都幹了。

「我要回家，我要回家找媽媽嗚嗚嗚……」

夜色越來越濃。

她想起許諾說的，這山上會有吃人的狼，心裡就更難過了，尤其當她聽到耳邊有腳步聲時，心跳愈發快。

唯恐是狼過來要吃它。

好在運氣不錯。

不是狼。

是昨天把她衣服弄髒的那個調皮小男孩。

「你怎麼在這裡？」

小男孩蹲在坑旁邊，看了一眼坑底的蘇嘉嘉。

「迷路了，不小心踩到了陷阱。」

蘇嘉嘉一邊抹著淚一邊回答。

那小男孩滿臉無奈地搖了搖頭，然後把包裡的繩子拿了出來，成功將蘇嘉嘉從坑底拉了上來。

「能走嗎？」

小男孩看了一眼她腳，腳踝的位置還有血跡。

蘇嘉嘉試探性地走了兩步。

然後搖搖頭。

「很疼，走不了了。」

小男孩認命地蹲了下來，然後直接把蘇嘉嘉背到背上。

一邊背嘴裡還一邊不忘吐槽：

「城裡的姑娘就是嬌氣。」

蘇嘉嘉不幹了。

一想起這些天自己又去地裡摘棉花，然後又被狗撵、雞啄，還被豬拱。

越想越覺得委屈。

「我怎麼就嬌氣了？」

小男孩沒理她, 然後是攢著勁兒將她背下了山。

蘇嘉嘉還在一直說個不停。

「你年紀也不大，我弟像你這麼大的時候, 隻知道天天玩機車，各種玩電腦。」

小男孩聲音有些沉默。

「沒錢，我得照顧家。」

蘇嘉嘉也沉默了, 好半晌才說話：「那你學習成績好嗎？以後想去大城市裡念大學嗎？」

「成績好也沒用，家裡沒錢供我念大學。不過是許哥哥看我們可憐，沒有收我們學費而已。」

「那你想上大學嗎？」

小男孩扯著嘴角笑了笑：「誰不想呢？」

蘇嘉嘉心口忽然像被撞了一樣。

聲音呢喃：

「姐有錢，姐能實現你的願望。」

20

我終於找到了蘇嘉嘉。

她正被何衍背在背上, 小男孩年紀大概是五六歲, 但是渾身都是力氣。

不過一路背下來。

額頭上也全都冒了汗。

「許諾, 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！」

她一看見我，雙眼瞬間就擠出了淚。委屈的那小模樣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飽受了什麼摧殘。

十八個保鏢排排站，看見蘇嘉嘉沒事, 這才松了一口氣，給他們的大老板打電話報平安。

「我看你還亂不亂跑！」

我伸手就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, 她原本還想反駁我，可是電話來了。

蘇嘉嘉拿著手機去接電話。

我回房間準備給她拿換洗的衣服, 結果剛進去, 就聽到了站在牆角跟打電話的許承的聲音：

「要相親啊？那祝福你找到一個好男人吧。」

「我在這裡挺好的, 你也要過好你自己的日子。歡歡，以後啊, 就不要聯系了……」

不用說。

要不是日常出門都有保鏢跟著，我懷疑遲早有一天她會被眼紅的人洗劫一空。

「「「」隻是聽這對話內容，似乎那個女孩子要準備相親了。

三年時間。

等得也挺久的。

許承掛了電話, 靠在牆壁上，面露悲傷。

我直接走過去，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：「竟然放不下，那就追過去唄。」

他搖搖頭。

「我走了, 爹媽怎麼辦？那些孩子怎麼辦？」

他話還沒說完，蘇嘉嘉就跑了過來。

「爹媽有你姐，孩子有我。你就放心大膽去追尋你的真愛，要是失敗了，我會嘲笑你一輩子！」

蘇嘉嘉蹦蹦跳跳湊了過來。

然後一把挽住我的胳膊：「剛和我老爸說好了，我留在這裡當老師。然後我給你發工資, 你跟我一起當老師怎麼樣？保證工資不低於你在星城的工作。」

說完又看著許承，儼然一副大姐姐的口吻：

「至於你, 該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。老婆千萬不能搞丟了, 追不到，回來我揍你！」

21

後來我問過蘇嘉嘉。

為什麼想要留在這座深山裡。

她跟我坐在操場的臺階上, 看著操場裡奔跑玩耍的小孩，笑容溫柔。

「大概是從那個小孩問我為什麼要穿破爛的衣服，又或者是你跟我說過許承的事，又或許是我在坑裡被何衍救起來的時候。」

「總之, 我也想讓自己變得有意義一點。」

「所以就想留在這裡, 幫你一起建設家鄉啊。」

蘇嘉嘉站了起來，然後向我伸出了手：

「我掏錢，你出力。咱們努力一起讓村子裡的孩子都能出去讀書，也算是實現了本小姐的意義, 怎麼樣？」

此時太陽西斜。

夕陽灑在她臉上，她笑容明媚。

我也站了起來。

然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：

「行啊！」

「那咱們姐妹倆，就為這群孩子搏一個出路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