殘愛

第1章

大名鼎鼎的付少一朝勢去,不僅破產殘疾,女友還果斷跑路。


就在人人落井下石時,我卻默默湊了上去。


後來付臣東山再起更勝從前,將我疼之入骨。


但我知道,他對前任說:


「我對她是感恩,對你才是愛。」


1.


「昕昕,嫁給我好嗎?」


全城的電子大屏都在直播我被求婚的現場。


付臣,我的愛人,為我準備了幾千朵鬱金香。


而他自己,則舉著前段時間高價拍得的鑽戒單膝跪地。


所有人都說這是個英俊多金,有情有義的男人。


五年來,他的生意越做越大,甚至超越了破產前的付家。


不像有些人會沉迷酒色,他爬得越高,對我卻越來越好。


圈子裡的人都知道,淡漠冷硬的付總,心尖上有一束救贖之光。


我眼睛掃過感動非常的好友們,又落回付臣身上。


他臉上的緊張不似作偽,手都在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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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都說他愛慘了我,從前的我也是這麼認為的。


但是三天前,我無意間看到了他手機的好友列表裡,多了他的前女友。


他們很謹慎,聊天是用短信。


付臣還是叫她「妍妍」。


他對她說:「我對她真的很感恩,對你才是愛。」


我突然有些厭倦,開口:「付臣,我累了。」


2.


五年前,付家破產,付臣車禍致殘。


滿城都知道我鬱昕撿了別人不要的男人,他們笑我們是落魄鳳凰配野雞。


隻有我不在乎,因為我終於碰到了自己的太陽。


我看他掙扎,陪他煎熬。他真的是天之驕子,隻用了五年,就卷土重來,然後把我捧上了天。


曾經有不懷好意的小明星挑釁我,他直接封殺。


也有人挑撥離間,說他這樣的男人不會甘於和我這種平凡無趣的人在一起。


可是第二天他就用公司官博出了律師函,還將股份分了我一半。


讀研時,我瞞著他去了國際醫療援助隊實踐,意外受傷昏迷斷聯三天。


醒來時他已經在我身旁,眼裡全是血絲和破碎。


見我清醒,他一瞬間哽咽,滾燙的眼淚砸在不太幹淨的病號服上:「鬱昕,你在要我的命。」


我當時心裡滿是酸脹,他是真的深愛我。


今天我腦中飛速閃過的是這些回憶,我們共同的回憶。


隻有感恩嗎?原來一個人的感恩,能真摯付出到這種地步嗎?


他對趙妍妍說的話,就像一根拉了引線的針刺在心裡。


每次想起他的話就往裡扎一下,刺得人窒息。


想起我們的過往又外勾一下,拉出血肉模糊。


很諷刺的是,我遇到大事,卻能做到面無表情。


直播求婚未成,這是多掉面子的事情。


付臣卻不在意,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著沉默的我。


外界傳聞中鐵面冷厲的付總,就陪我住在兩室一廳的小房子裡。


此時正在彎腰給我換拖鞋:「昕昕,是我太突然了,你沒準備好是不是?」


他抬頭的眼神有無措、有不安,就是沒有不耐煩。


我聞著他滿身清淺的花香都壓不住的一抹野性純粹的玫瑰味,沒有說話。


伸手撥弄了一下玄關處花瓶裡的鬱金香,徑直走進了臥室。


3.

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,三點被噩夢驚醒。


翻身下床,付臣就躺在客廳,他睡得很淺。


我走近問他:「怎麼不回臥室?」


「我怕吵到你。」他反手抱住我的腰,嗓子還有些困意沙啞:「昕昕,你怎麼樣都行,就是別不理我好不好?」


我看著男人有些散亂的頭發,一瞬間遊離,仿佛他還是那個張揚真誠的少年。


「我是真的有點累,你別多想。」


他站起來溫柔地吻我額頭,抱著我回了臥室,輕輕拍著哄睡。


同居後這成了他的習慣,就算再累再困,也會下意識地輕拍,而我也再沒做過噩夢。


迷蒙之際,我意識到他要離開,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:「阿臣,陪我睡。」


我很少提這種要求,他猶豫了一下,然後說有工作,還是離開了。


他離開後我睜開眼,清醒非常。


聽著付臣的車獨有的排氣聲,也拿起鑰匙跟了出去。


趙妍妍,這個名字那麼耀眼。


那是付臣青梅竹馬的戀人,在付家破產後果斷分手出國。


她回來應該已經有半年了,這是我翻他們的短信來往得知的。


也親眼看到付臣從開始的冷漠到溫柔平和,再到滿懷感慨地和她回憶過往,半年而已。


我眼中聚滿嘲諷,原來,原來我的五年,抵不上別人輕輕松松的一句:「你愛我嗎?」


4.


定位是趙妍妍發給我的,香山別墅。


我崩潰過,也否認過,懷疑過,事到臨頭卻無比冷靜。


這是他們共同長大的地方,付臣再起後買回了整塊地,也沒住進去。


他說有不好的回憶,看著煩悶。


所以她回來了,就不煩悶了?


我把車停得遠遠的,獨自走到付家從前的老宅。


這裡我隻來過兩次,卻異常熟悉。


一次是付臣父親的葬禮,那時候付臣正住院,是我和他姐姐一起操辦的。


一次是他媽媽非要離婚的時候,付臣被全世界拋棄,被迫搬出曾經熟悉的家。


眼前的別墅早不復蕭條景象,大大的落地窗灑出暖黃的光暈。


有兩個人影映出,女生窈窕,男人高大。


不用側臉,隻消透出來的剪影,我就能認出,那是我愛了近十年的人。


付臣彎腰垂頭,正配合著女人接吻,我站在外面,突然被時光拉回。


那時他們沒有前嫌,天造地設璧人一對。


而我,隻是因為被解圍而暗戀付臣多年的小透明。


他們是主角,我卻連群演都不算。


我渾渾噩噩回了『家』,從前覺得滿滿當當的小房子。


現在一個人坐在窗前,竟然也有空蕩的意味。


一坐到天明,人潮車流開始湧動時,付臣回來了。


他從背後抱我,嗓音沙啞:「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?我剛忙完,前段時間你說想喝海鮮粥是不是?我回來給我的昕昕煮粥。」


他演技真的很好,如果是從前,我會以為這是通宵工作造成的。


現在無比諷刺,通宵是真的,幹了什麼卻不言而喻。


見我不說話,他抬起埋在我頸邊的頭,輕聲問:「我看你狀態一直不太對,是不是又做噩夢了?」


我側頭看他,他語氣中的焦急和心疼一下子衝進我的心裡。


隻有他,隻有他這樣關心過我,所以我才會愛上他吧?


我再也無法故作鎮定,我承認自己懦弱過。


但這一刻,我確認他也愛過我的這一刻。


我忍不了了,沒有辦法裝傻,也沒辦法妥協。


摸摸他的臉,我語氣平靜:


「趙妍妍回來了,對吧?」


「她住香山別墅,是吧?」


腰上的手臂迅速僵硬,不用看我都知道付臣的表情。


5.


其實,是趙妍妍主動聯系我的。


她還像以前一樣,高傲得有些目中無人。


上學時她是付臣養大的玫瑰,野性嬌媚。


我冒充付臣給她發短信,被她瞬間識破。


她不僅絲毫不慌,甚至還質問我:「付臣知道你這樣嗎?鬱昕,偷偷摸摸的習慣還是沒改。」


我承認,她輕而易舉的一句話,就能勾起我內心深處的自卑。


她有著好像根本不屑與我為敵的驕傲,就像她當年知道我暗戀付臣時毫不在意一樣。


錯的明明是她,插入別人感情的也是她!卻落落大方地甩給我一個二維碼。


我們加了聯系方式,但其實,不用看她那些讓我窒息的朋友圈,他們的行程也很好猜了。


回想這半年,付臣出差的頻率至少高了一倍,他還頻繁地飛往國外。


不用想,是和她一起吧。


那時候我在幹什麼?


我心疼付臣的身體,除了自己所在的科室,還自學中醫調養。


付臣殘了,我學了康復醫學。


付臣忙了,我又學內調養生。


他和我求婚,用的是一枚獨一無二的鴿子蛋,他說那叫『永恆之光』。


而我卻看到趙妍妍朋友圈裡,她戴著的項鏈,明顯和鑽戒是一套。


配文是:女人最好的保養品就是鑽石,某人這麼多年,還是隻喜歡大裸鑽!


原來,我的婚戒是別人選的。


原來,他不是不知道我不愛這樣的奢華。


隻是她喜歡而已,


隻是順便而已。


我已經忘記當時翻看她朋友圈是什麼心情了。


也忘記她對我說:「過幾天阿臣會求婚,試試看怎麼樣?就算是對你求婚,她也還會來找我。」


我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面對付臣地求婚的。


我承認,趙妍妍贏了。


6.


付臣直起身把我的肩膀扳過來。


不出所料,我看到他臉上的震驚和驚嚇。


他人顫得厲害:「昕昕,你別哭,你松松口,別咬。你聽我解釋好不好?」


原來哭了啊,我都沒感覺。


看著他從我嘴唇上拿下的手,上面有一抹血色。


多沒出息,還把嘴唇咬破了。


「不用解釋了,付臣,我們結束吧。」我說這話的時候,心態是很平靜的。


可能是因為太累了,愛與恨都費力氣。


我或許就是個天生的醫生,冷靜且有條理:


「我曾經暗戀你三年,和你在一起五年,我從不覺得委屈,但是你不該看輕我,你把感恩偽造成愛,對我來說,是輕視。」


「付臣,你們的短信我看了。我從來都知道,努力也未必能換得來想要的東西,但我也不需要你施舍。」


「所以付臣,好聚好散吧。」


我每說一句話,付臣的臉就蒼白一分。


他眼眶紅得厲害,被我的一串話弄得措手不及:


「昕昕,她……她家裡出了問題,所以她聯系我,我沒抵得住她求情。」


「所以求到了床上?」


可能真的今時不同往日,他聽到我諷刺意味極濃的話皺緊了眉。


「昕昕,我知道你生氣,但我們快結婚了,你理智一點。」


我幾乎要笑出來,如果我理智,不會暗戀他三年。


如果我理智,也不會在嘲笑聲中堅定走到他身邊。


他現在和我說理智?呵!


我轉身拿起茶幾上沒帶上的求婚戒指,遞到他面前:「我不喜歡鑽石,趙妍妍才喜歡。」


「這枚『永恆之星』,還是給她和項鏈湊一套吧。」


付臣臉色變得很難看,是啊,過去他在我這,總有臺階下。


但這次,我累了。


我不後悔自己愛過人,可我的愛有原則。


偽造的愛太廉價,配不上我鬱昕。


似乎是無法接受我如此決絕,付臣逃避似的:「你現在太衝動,需要冷靜。我隻會和你結婚,分手你想都不要想。」


「是你需要冷靜,一時難以接受而已,你想想吧。」


我沒再看付臣,關門離開了。


我知道,他是真心想和我結婚。


可是再真誠的心,也不妨礙他拒絕不了曾經的求而不得。


我的世界裡,容不下既要又要。


7.


出門後我請了個假,來到城南一個早點攤。


這幾年我一直在市中心,對這樣有煙火氣的早市有些不適應。


習慣真可怕,比如習慣了精致秩序的生活;


又比如,習慣了付臣的寵愛和存在;


看著鍋子前忙碌的女人,她早不復兒時記憶中那麼美麗。


爸爸去世後,短短一年她就改嫁了,緊接著生了弟弟。


從此她有了新家,不再是我的媽媽。


女人一轉身看到了我:「怎麼突然回來了?」


她語氣還不如對客人親切,我的心立刻冷了下去,三言兩語說了近況和打算。


她聽了之後卻說:「早就叫你把賣房子的錢給你爸,一家人還能坑你?現在好了吧,付臣有錢了,就變了!」


我嘴角牽了一下,那是她丈夫,不是我爸。


這時弟弟出來說了一聲「上學去了」,看到我也沒說話。


我看著剛剛還埋怨我的媽媽瞬間變臉,小跑著給他塞牛奶。


一家人……他們才是一家人。


我隻是個偏幫外人的白眼狼而已,早該習慣的。


我無比悲涼地意識到:


這個世界上,也許不被愛其實才是常態。


我曾經那麼想得到的母愛,有人唾手可得。


所以我愛上了耀眼的付臣,在他落魄時飛蛾撲火般接近他。


我那麼想得到他專注的眼神和偏愛,甚至迷失了自己,可他依舊變心了。


但是不被愛,不是我的錯,也不應該是錯!


霎時間豁然開朗,我回到公寓準備搬出去。


付臣走來看到掏空的衣櫃,怒不可遏。


一把抓住我的胳膊:「鬱昕,你別鬧了行嗎?」


我沒說話,靜靜看他。


他咬著牙:「看吧,你總是這樣的表情!無論多大的事,你都是這樣,你要是生氣罵我打我都行,別一副誰都欠了你一樣!」


「你以為我為什麼找趙妍妍?你難道就一點責任沒有?她懂情趣知進退,你卻總是無動於衷!我都說了隻會和你結婚,還不夠嗎?你不覺得自己吹毛求疵嗎?」


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:「所以你出軌……是我逼得?」


付臣似乎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,放輕了聲音:「不是,昕昕,我……」


我立刻打斷他:「你說得對,誰也不欠我什麼,她那麼好,那我祝你們幸福。」


「可是付臣,背叛就是背叛!你想齊人之福,又覺得給足了我尊重和愛。是啊,堂堂付總還要做到什麼程度呢?是我要求太高了,你也不用費盡心思感動自己了。」


「愛你是我自願,現在不愛你,也是我的權利。我隻想分開,請你尊重。」


「因為你付臣,配不上我的愛!」


他臉上有憤怒,但更多的是懊惱和蒼白。


說完我拼盡全力掙脫他的束縛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