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很快便形成巨大的黑色旋渦。

悽厲的呼喊聲，痛苦的掙扎聲在旋渦中呼嘯。

地底的怒吼越發狂躁。

吼聲地動山搖。

我立於圖騰正中，黑霧將我團團圍繞，氣流越來越快。

剎那間飛沙走石！

「嗷——」

氣浪猛地將我擊飛，山谷震顫、開裂！

有什麼從地底衝了出來，黑霧迅速凝聚，很快便形成了一個人形。

「鳳卿卿！納命來！」

妖王終於衝破封印。

他結起黑色法印，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在他掌心傳來，詭異陰森。

那是上古兇獸盅雕的叫聲。

「擊！」

隨著怒喝，盅雕自黑霧中成型，猛地向我擊來！

我以一敵二，略略有些吃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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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次回擊讓我法力消耗過快。

得找機會尋破綻！

盅雕再一次尖叫著朝我撲過來時……

我高高躍起，一對火紅的翅膀在背後刷地張開。　

電光石火間，翅膀還在原地，而我已經握著匕首欺身而上！

下一瞬，妖王痛苦的嚎叫地動山搖！

盅雕這才發現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。

「孽畜！三千年前你是怎麼答應本座的？！」我用力將匕首攪了攪，妖王的顏色逐漸變得淺淡。

「上神饒命……」他難受得慢慢蜷縮在地。

盅雕卻還想救它主人，我單手結印，將它狠狠地下壓、下壓、下壓。最後，它趴在了塵土中。

三千年前，妖王曾幻想一統六界，攪得民不聊生。

天帝派我出徵，我於洗髓河旁制服了他，原本準備將他扔進洗髓河中鎮壓。

他苦苦哀求說再也不敢有妄念，一定會好好改過。

我才免去他日日洗髓之痛，將其用結界鎮壓在這萬妖谷中。

不承想，他一衝破結界，想的竟是要第一個殺了我！

「現在你欠下如此多業障，天道也饒不得你！」

屠神匕的威力不可小覷，很快，妖王便如青煙般漸漸消散在萬妖谷。

盅雕還在啼叫，跟小兒哭一般。

頭好疼。

我走過去，踢了踢它的腦袋：「再叫，晚上燉一鍋雕湯！」

它嚇得拿翅膀捂住了嘴。

「吐出來！」

我踢開它的翅膀。它嘴張開時，星星點點的生魂從它嘴裡溢了出來。

這些是妖王來不及消化的生魂。

我將它們收入袖中：「送你們去閻王那裡，我會和他商量商量，讓你們投個好胎。」

它們乖乖地鑽了進去，隻有一個，一直在我肩頭停留，一會兒貼貼我的肩，一會兒又碰碰我的手。

我一愣，低聲道：「父親？」

它飛到我鬢邊，貼了貼我的臉頰。

我知道是他。

雖然這一世，我與他才做了十幾年父女，但這一刻我的心還是狠狠一揪。

恍惚間，我又看見他握著我的手：「這字就是卿。」

「卿卿，爹的乖女兒，爹可真不想你長大啊。長大了，就要離開爹咯！」

「卿卿，過來，爹抱抱！」

15

大戰讓我的靈力耗損極重。

我倒下去的時候，天青終於撞破了結界。

我醒來時，師叔告訴我，天青已經將那些生魂送回地府了。

「神女，您放心吧，再過十八年，他們又是響當當的好漢。」

人世間滄海桑田，這三千年我有過無數爹娘，有過無數因緣際會，早已看淡一切。

可是，還是覺得心裡悶悶的。

若我三千年前殺死妖王，是不是一切會改變呢？

是不是就不會枉死那麼多無辜呢？

不會，這本就是天地間的浩劫。當年我若殺死妖王，新妖王必定在左右護法之中產生，他們野心勃勃，六界定然不會好過。

不如，自己培養一個新的妖王。

正想著，師叔說：「神女，新妖王在門口跪著請見呢。」

「讓他進來跪吧。」

於是，天青，我親愛的師父和相公，乖乖地跪在了我的榻前。

我不說話，他也不敢應聲。

但他心理活動可豐富了。

「卿卿她是一直都記得以前的事嗎？」

「她不是被我親手打下凡間歷劫的嗎？為什麼她會有天庭時的記憶？」

「所以……她明明法術比我還要高，卻裝作什麼也不懂？啊啊啊！要死了，她好壞！」

「可我更喜歡了，怎麼辦？」　　

「她一定不會原諒我了。好想哭！三千年前她就罵我小氣，現在我又騙她摸藍雪草……」　　

「好想死！卿卿再也不會喜歡我了！嗚嗚嗚嗚！」

我清了清嗓子：「閉嘴！好吵！」

天青驚訝地看向我：「卿卿，我沒說話啊？」

我指了指他的心：「你那裡說話，我聽得見。」

隻見他臉色倏地變得慘白，身形猛地晃了晃，堪堪就要暈過去……

16

天青的確很小氣。

三千年前，我不過趁他在瑤池洗澡時，悄悄偷看了他幾眼，就被他有損仙德為由，重重地罰下了人間。

下凡倒也沒啥，畢竟天庭也的確太無聊了些，成天喝西北風修行，沒勁！

隻是……沒看到具體內容卻讓我背一個「好色」的名頭，本上神不服！

我去找天帝理論，天帝看在我是世上最後一隻凰的面子上努力安撫著我。

「要不……上神在人間及笄之後便能想起一切？」

這敢情好！

「您兒子忒小氣了些！我都沒看到什麼呢，我懷疑他以權謀私，因為對婚約不滿，所以才打發我這三千年！」

天青，我下凡也得拉你墊背！

我和他早有婚約，他為水龍，我為火鳳，天造地設的一對。

可每每在天庭見到他，他總是板著一張臉，見到我跟見到仇人一樣。

整個天宮都在傳他看不起我的出身。

說我不過是一隻鳥罷了，在他正宗的真龍出身面前不過就是一隻小妖。

於是，我又添油加醋將這些話在天帝面前說了。

「他敢不滿？！」天帝怒了，「他竟敢說你是妖？我看他活得不耐煩了！」

於是，召天青來狠狠訓了一頓：「天青，朕讓你教導卿卿，你作為掌管天庭律法的帝君，竟然教出這麼個玩意？」

我懷疑天帝拐著彎兒在罵我，但我沒有證據。

「朕罰你陪她轉世投胎，在凡間繼續教導她，直到她一身正氣為止！」

於是，我和天青一起被打下了凡間，同時投胎了。

隻不過，我除了為人之外便是投胎成各種小鳥。

而他，就不同了。

他投胎成了一株藍雪草。

第一世，我十五歲及笄後記起天庭的一切，便每日替他施肥，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一邊摸著他的枝枝葉葉，一邊對他說：「天青，你好可憐哦。連走都走不了，說話也不能說。」

偶爾也會碰到他的花，每回碰到，枝葉便會Ţû₌輕顫。

我猜他一定很痒，於是越發喜歡蹂躪花朵。

第二世，我變成了一隻鳥，沒有及笄，沒想起來以往。

但我在他枝葉上拉了不少鳥屎，還啄爛了他的花。

……

大概是被我蹂躪得多了，他日日拼了命地接受陽光雨露、日月精華。

一般低等草木Ṱũ̂⁷少說也要三千年才能修成人形，而他在我的摧殘下僅僅三百年就修成了！

往後的每一世，隻要我一恢復記憶，就會嘲笑他是隻低等妖怪。

他每日奮發向上勤練功法，似乎很想擺脫「妖」的宿命。

隻可惜，三千年了，他還不死不滅是隻妖。

17 

這一世，我娘在我很小時就撒手人寰，是我爹和叔父將我拉扯長大。

在我十三歲時，山莊被左右護法攻擊，叔父帶著我逃走。

爹爹和三百八十四名村民被他們殘忍活活吸走了生魂。

我想起一切之後，抓了一隻蛇妖過來，上演了一出戲，專為吸引天青而來。

最近山河異動，是該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本事和大方了。

於是，我假裝什麼都不懂，答應了他的求親。

在成親日，將他困在結界裡，讓他看看我多大方。

一個人大戰妖王，都不要他出力。

他在結界裡觀看，都不用出賞錢。

不對……我好像忘記了什麼！

我一拍腦袋：每一世，他都會在我及笄那天找到我！

為什麼？！

我再朝他看過去時，卻見他哪裡還臉色蒼白，早便一派神清氣爽模樣了！

他幽幽地盯著我：「卿卿，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哦……」

然後，我聽到了他的心聲：終於等到這一天，可以名正言順把你給吃了！

18 

天青篇

其實，三千年前，在她悄悄躲在假山後偷看我洗澡時，我就想吃了她。

平日她總要和我來個刻意的偶遇，每每看到她過來，我總是在腦海裡搜刮著一切好玩的好笑的事，等著她一和我打招呼，我便講與她聽。

甚至因為她越走越近，我的心便越跳越快。

似乎和即將上戰場一樣緊張。

好擔心她不喜歡我的故事。

可她呢？還沒靠近我，便眉頭一皺，轉身去了別處。

好氣！

每次給了我希望，卻在下一瞬就讓我失望！

後來，我才知道她偷看我那天將將從洗髓河邊回來。

大戰一場，她竟然還有精力偷看男神洗澡！

更氣了！

我生氣的不是她偷看我洗澡，而是，要是換作其他男神呢？她是不是也一樣偷看？

一想到，我洗澡時背對著她，她卻看得那麼起勁，都不知道自己偷看的是誰還看得那麼起勁，就氣得頭腦發暈。

於是，我便罰得重了些。

沒想到，她竟聯合父帝整我，讓我轉世為一株藍雪草！

動不動就摸它的枝葉也就罷了，她還摸它的花？！

她知不知道植物的花是幹什麼的？！

每一次她上下其手的時候，我都很抓狂，可我沒辦法啊，我是一株草，不能動彈……隻能任她蹂躪。

蹂躪著蹂躪著，竟覺得有點貪戀那種感覺起來。

蹂躪著蹂躪著，我竟發覺因為她的觸碰，我修行的功效大增！

三百年後，我終於修成了人形。

隻要她轉世為人，我都會想方設法前去提親。

於是，我成為了農女、漁女、俠女、公主……的夫君。

其實，我最期待的，還是成為她真身的夫君。

三千年已到，這一世是她在人世的最後一世了。

而我，悲催地成為了妖王……

每一世，她都要嘲笑我是隻小妖。

三千年了，我功法終於可以成仙了，於是，我在萬妖谷旁幻化了一座假的蓬萊仙島，逼小妖們見到我要叫「仙上」，心想這樣她多多少少總不會嫌棄我了吧。

她及笄那日，我又一次找到了她。

她傻傻的，好可愛，傻得我的心都萌化了。

雖然，我知道她是裝的，我早就發現她及笄後會恢復記憶了，但為了看她萌萌的樣子，我願意陪她演。

好多年沒有和她親近過了，正好讓傻傻的她親親藍雪草、摸摸藍雪草，以解我相思之苦。　　

畢竟，它是我的分身。　　

誰承想，她故意薅禿了它的葉子，害得我元氣大傷！

我知道她早就在暗暗觀察妖王的動向了，所以我找了個借口將她扔進萬妖谷，並提前交代了蛇妖，萬不可讓人傷害她。

畢竟，她裝得很辛苦，萬一打起來，真正實力可就要露餡兒了。

蛇妖很靠譜，他做到了。

要是以後我不做妖王了，可以考慮讓他來接任。

她在萬妖谷的那三天，我去鏟除了左右護法的爪牙，又一次傷了元氣。身為一隻妖，現在的戰力和以往做上神時完全沒法比。

哎！

不過，隻要她親親我，我的精力就能恢復很快！

所以，我現在跪在她榻前，想要求一個吻。

而她，聽見我的心聲之後，朝我勾了勾手指：「戰損過重，洞房延遲。先允你一吻。」

呵呵，她可真天真。

怎麼可能隻有一個？

於是，我抱著她親了一晚上。

這無異於人世間最殘酷的懲罰了，我好難受！

19

一個月後，我在卿卿房內發現了一疊小本本。

小本本上的內容讓我驚呆了！

上面寫著：「今天又是喜歡帝君的一天！我已經喜歡這個小氣鬼上萬年了，也不知他知道不知道！」

「師父怎麼這麼好看呢？真是百看不厭！師父再救我一千次吧。」

「天青是這個世界上最小氣的男神！傻瓜！笨蛋！我要揉碎他的花。」

「今天悄悄親了一下藍雪草，他一定有感應吧。」

……

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候的場景，那是一萬一千年前，她剛學會幻化人形，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。

我看著她，心想：原來這個糯糯的小團子就是我未來的妻子啊，真可愛。

我想，我喜歡她要比她喜歡我多一千年呢。

這一回，我終於贏了！

八十年後，卿卿的劫終於歷完了，一道天雷將她召回了天宮。

而我，為了六界平和，兢兢業業當著我的妖王。

又過了十年，我終於能放心將妖界交給蛇妖。

那一晚，我將藍雪草連根拔起，我和它一同死在了妖界。

閉上眼的那一刻，我想起卿卿說他們鳳凰能浴火涅槃。

而我，願意為了愛，向死而生……

我的卿卿，在天宮等著我去與她成親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