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他打開其中一個鑲嵌著紅色寶石的石盒，取出一枚白色藥丸塞進少年嘴裡。

見我盯著盒子上鑲嵌的大顆寶石，他偏過頭咳嗽兩聲，解釋道：「還想帶回去研究研究，為醫學做貢獻的，便宜他了。」

我拍了拍手裡叮當響的包袱，表示贊同：「秦醫生真有學術精神，我也帶了些首飾打算回去研究研究。」

「不過。」我看向地上長睫微顫的少年，「他吃了這藥，命就算保住了？」

「哪有那麼神奇，應該就是普通的復元活血丹，具體成分我也沒研究明白，能不能保住命也不好說。」

此刻天邊已經隱隱泛白，遠處人家屋頂已經冒出嫋嫋炊煙。

我看著秦太醫身上尤為顯眼的官服，遲疑道：「要不，秦太醫你先把官服換了？」

「忙著趕路差點忘了，你等等我。」他說罷便溜進道路旁的樹林中。

我低下頭看了看，少年的手還緊緊抓著我的腳踝，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。

我蹲下身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，低聲嘀咕：「對不起了帥哥，我自身難保，你抓再緊也沒用。」

掰到食指，我突然頓住了。

他食指內側有一枚淡紅色月牙形胎記。

「怎麼了，掰不開嗎？讓我來。」

還沒等我開口，秦太醫已經挽起袖口，狠狠一腳踩在少年胳膊。

少年吃痛，下意識放松力道。

秦太醫見他還沒徹底松開，抬起腳又來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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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趕忙攔住：「別。」

「怎麼了？」

我捏起少年的食指看了看，「這個，好像是書裡的反派，白燁。」

按照書中的設定，白燁是先皇流落在外的親生子，這皇位該是他來繼承。

但南雲舟趁著先皇病弱，以他無子嗣為由攝政，最後下藥暗殺先皇，成功登基。

白燁背後有著一批先皇派保護，自身武藝高強，擅長用兵，和南雲舟一直鬥到大結局。

這段劇情，我記得大概是白燁是單槍匹馬潛進皇宮去刺殺南雲舟，失敗後逃竄至此。

我想了想，「南雲舟抓到白燁大概是幾個月之後的事，咱們跟著他，至少能苟一個月。」

「嘖嘖嘖。」秦太醫連連搖頭，「照你這麼說，就這幾天的時間，這狗皇帝先是揍你，然後又去揍他女朋友，最後還抽空揍了這小子。」

……你別說，你還真別說。

我嘆了口氣：「畢竟是小說裡的世界，咱們不挨打，怎麼體現男主唯我獨尊的地位。」

我和秦太醫仰頭望天，各自為自己蝼蟻的命運感嘆一番。

我打起精神：「那咱們，把他帶上？」

秦太醫點點頭：「暫時先帶上也行，至少他不死，狗皇帝就多了一個人可以打，再怎麼說也替我們分擔了點。」

6

秦太醫背著大反派白燁，我們一行三人走向不遠處的村落。

這個村落似乎沒什麼人，偶爾出來活動的也大多是老弱病幼。

我們塞了點銀子，找了戶人家借住。

這院子裡，隻有個盲眼的老奶奶住著，據說奶奶唯一的小孫子在宮裡當侍衛，極少回家。

我和秦太醫各自補了一覺，隨便吃了點饅頭，便無所事事地坐在昏迷的大反派床頭闲聊。

我嗑著瓜子問秦太醫：「你說他大概什麼時候能醒啊？」

「難說。」秦太醫搖搖頭，從我手裡抓了把瓜子，「這古代又不能拍 CT 看看哪兒壞了，隻能把脈。反正傷得不輕，起碼得昏迷個三五天。」

秦太醫話音剛落，身後的反派猛地坐起身，眉頭微蹙，眼神迷茫，「你們是誰？我為何會在這兒？」

我愣了愣，搬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：「你暈倒在路邊，我和秦叔剛好路過，就把你撿回來了。」

「哦——」白燁邊說邊快速爬起身，對著我倆抱拳行禮，「多謝二位救命之恩，日後必有重謝。」

然後，他步伐穩健地大步朝門口走去。

我看向秦太醫，用眼神質問：「你不是說三五天才能醒過來？」

他看了一眼白燁堅挺的背影，朝著我搖搖頭：「不知道啊，或許主角團都天賦異稟？」

就在我倆擠眉弄眼的工夫，門口傳來「砰」的一聲。

轉過頭，隻看見白燁筆直地趴在地上。

我們愣住，就看他蠕動了半天，最後艱難地舉起一條胳膊，「能不能，扶我一下？」

我和秦太醫趕緊過去一人一條胳膊把他扶起來。

秦太醫忍不住問：「你這著急忙慌的幹嘛去啊，傷還沒好呢。」

「我去殺人。」白燁費力地被我們扶回床榻，隨意抹掉嘴角溢出的鮮血，「我昨天才刺殺他一次，他肯定想不到我今天回來個回馬槍，到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。」

我：……

這和給別人送菜有什麼區別？

我打個遊戲還知道回城補一下狀態，這人倒好，妄想絲血炸掉對面水晶。

我沉默，開始努力回想劇情，順便思考這種反派是如何活到大結局的。

我這邊沉思，秦太醫那邊職業病已經犯了。

「殺什麼殺，老實躺著。」秦太醫手背在身後，像個查房的醫生，在白燁床頭一邊來回踱步，一邊罵罵咧咧，「最討厭你們這種不配合的患者，自以為是，謹遵醫囑不知道嗎？」

白燁突然被這麼一兇，愣了愣，又馬上反應過來，十分有氣勢地站起身，「你！」

我心頭一緊。

完了，大反派要醫鬧了。

然而白燁的身形晃了晃，又無力地坐了下去，聲音又虛弱起來：「你說得對。」

他也不和秦太醫計較，自顧自地躺回去，「頭太暈了，我先休養休養，改日再戰。」

他剛躺下，肚子就咕嚕咕嚕叫了兩聲，他尷尬地低頭，又突然舉起胳膊：「我這胳膊上怎麼這麼大一個腳印？」

「不知道，應該是追殺你的人踩的，太狠了。」秦太醫心虛開溜，「我去給你熱粥。」

我趕忙跟上：「我也去。」

秦太醫一出門，很是暢快地呼了口氣，「這才是正常的醫患關系嘛，心裡舒服多了。」

熱個粥的工夫，他絮絮叨叨給我抱怨。

什麼女主嫌藥苦，狗皇帝非讓他加好多糖漿進去，都說了影響藥效，就是死活不聽。

結果女主不見好轉，狗皇帝罵他醫術不精。

又是什麼女主肚子餓了，明明說了要禁食，狗皇帝不聽，非要給女主喂粥。

結果女主狂吐不止，狗皇帝又要讓他陪葬。

熱完粥，秦太醫又一臉肉痛地從懷裡掏出幾顆白色小藥丸，叮囑白燁怎麼喝。

「明白了，多謝。」白燁乖乖聽完，然後用顫抖的手舉起湯匙，試圖把粥送進嘴裡。

我看著他發抖的手指，忍不住接過湯匙：「我喂你。」

白燁頓了頓，目光落在我指尖片刻，最終還是沒說什麼。

他輕輕湊上來，嘴唇卻剛好吻在我指間。

本就渾身不自在的他，臉色瞬間泛起紅，一路蔓延到耳尖。

他的反應落在我眼裡，顯得有點青澀可愛。

我忍不住眯起眼睛輕笑，剛好和白燁無措的眼神撞上，他慌忙移開視線。

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。

安頓白燁歇息後，我和秦太醫也各自回了房間。

古代沒有電視可看，也沒手機玩，大家隻能睡覺。

7 

我是被院內的說話聲吵醒的。

院子裡，秦太醫正在教白燁打太極。

白燁跟著秦太醫慢悠悠比劃了幾個手勢，不甘心道：「這功法好沒意思，我想練劍。」

「你身體虛弱，說了不行就是不行。」秦太醫用胳膊撞了撞白燁，「繼續，跟著我念，太極生兩儀，兩儀生四象。」

奶奶正眯著眼曬太陽，笑眯眯地聽他們鬥嘴。

我頂著亂糟糟的頭發，睡眼惺忪地出去打招呼：「你們都起這麼早啊。」

白燁像是找到救星：「你終於醒了，我們在等你吃飯。」

我有點不好意思：「我洗漱一下就來。」

倉促洗漱完，我們四人坐在桌前。

早飯也是普通的白面饅頭和稀粥。

白燁絲毫不嫌棄，咬了一口白饅頭，「還不知道恩人名字呢，等我以後……」

他頓了頓，「等我以後發達了，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。」

他大概是想說日後登基之時。

他並不知道，他永遠也無法奪得皇位。

「不必了，叫我老秦，或許秦叔也可以。」

「叫我小於就行。」

我明知故問道：「你呢？」

「我啊。」他眨了眨眼睛，「我叫小蝦米。」

不知是清晨的陽光，還是白燁明朗的笑容，晃得我有片刻的失神。

不愧是小說，連反派都帥到這個程度。

還沒來得及說什麼，小院外兩個人交談的聲音落入我們耳中。

「今天怎麼沒去城裡擺攤？」

「城門關了，好像是昨日宮裡有刺客，還有幾個犯人跑了，現下正興師動眾找人呢。」

「這幾年真是不太平啊。」

「可不是，那位上任後，動不動就是封城戒嚴。可苦了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咯，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。我看那位啊，遲早得……」

「哎喲，這話你也敢說，快別說了。」

我們三人豎著耳朵聽完，動作僵硬地頓在原地。

事實證明，我們連夜偷跑出城是正確的。

差點就被那狗皇帝抓回去了。

我心有餘悸地看一眼秦太醫，朝他使眼色。

「別吃飯了，快回去商量商量逃跑的事兒。」

正在想理由，白燁已經站起身，「我吃飽了，回去休息了。秦叔，你那小藥丸挺有用的，還有嗎？多給我點備用。」

秦太醫撇了撇嘴，摳摳搜搜地掏出幾粒：「你當我是百寶箱？就最後這點了。」

白燁笑著轉過身：「放心，日後百倍還你。」

我和秦太醫也趕忙站起身，收拾好碗筷，擠進屋裡商議逃跑計劃。

最後，我們決定今晚夜深人靜時出發，去南方的玉水城。

一來，那裡是反派的據點，南雲舟勢力最薄弱之地。

二來，則是我的私心。那裡是暗衛江辰會出現的地方。

江辰被人追殺，重傷逃進玉水城。

最終體力不支，昏倒在一處密林中。

等他被人發現救起時，一條腿已經藥石無醫。

他是我讀過那本書後，印象最深刻的角色。

他的痴情，他的遺憾，都讓我意難平。

所以，有可能的話，我想最起碼早點發現他，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也是好的。

8

確定好計劃後，我們收拾好東西，等待著夜幕降臨。

然而，夜色才剛剛落下，便有「咚咚咚」的砸門聲響起，門外叫道：「奶奶，你睡了嗎？」

秦太醫彎著腰扒著窗戶張望，我則偷偷摸摸將門打開一條小縫。

盲眼奶奶拄著拐杖，摸索著將門打開：「小順子，你怎麼提前回來了。」

「今夜有搜捕任務，剛好出城，我就來看您一眼，順便給您帶點吃食。」

隔著門縫，我看見那人身上穿著熟悉，國字臉，三白眼。

居然是那日看守在我屋外的兇巴巴侍衛！

奶奶接了食盒，眼巴巴地問：「小順子，明日還回來嗎？」

那侍衛突然抹了把淚，聲音帶些哽咽：「估計回不來了，我看守的犯人跑了，挨了好多板子，小命都差點沒了，差點以為以後就見不到奶奶了。」

我深吸了口氣，慢慢將門關上，心情有些低落。

滿腦子都是：「我不殺伯仁，伯仁卻因我而死。」

秦太醫沒有發現我的變化，湊過來低聲道：「咱們現在就走吧，晚上怕是來不及。」

我點了點頭，從包袱裡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，然後打開後窗翻出去。

剛落地，就聽到熟悉的聲音：「你們幹嘛？」

我和秦太醫對視一眼，看著站在身前的白燁：「今天夜色不錯，出來走走。」

我和秦太醫後來商量過，想來想去都覺得白燁性格過於莽撞，很有可能連累我們。

所以我們還是打算單獨行動。

他挑挑眉：「出來走走還帶著包袱？」

「貴重物品，怕丟。」我尷尬笑笑，突然反應過來，「那你呢？你在這幹嘛？」

他頓了頓，「我……也出來走走。」

「那剛好一起散步，呵呵呵。」

我們三人心懷鬼胎地走在夜裡。

不一會兒，安靜的村莊突然喧鬧起來，官兵砸門聲和吆喝聲響起。

「聽說慢跑更有益健康。」秦太醫率先跑起來。

我們兩人立刻跟上：「我也是這麼聽說的。」

隨著身後喧囂的聲音越來越近，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開始狂奔。

我一個大學體測八百米都費勁的人，愣是被他們兩個連拖帶拽跑了五六公裡。

最後我終於受不了了，癱坐在地上，大口喘氣，「我不行了，你們走吧，我跑不動了，讓狗皇帝打死我吧。」

秦太醫一個缺乏鍛煉的中年醫生也受不住了，跟我一起癱坐在地上，衝白燁擺擺手：「你先走吧。」